明骏后来说，起初他还有所犹豫，但加入后才发现，确实如当初招揽时所说的一样，业务、证件交接，都是中介的工作人员和他单线联络；甚至考完以后的“替考费”，都是专人找到他，面对面现金结算，“中介说银行转账会有迹可查，现金才是最保险的。”

我这时想到，可以让初中毕业回家务农的小弟来干这份差事，也好存点老婆本儿。小弟虽然没养过鸡，但我可以不要老板的报酬，无偿给他技术指导。

明骏说，那时候他着实吓得不轻，毕竟这个电话来的当口，他正在准备毕业答辩，虽然工作一时还未有着落，但几次招聘会都和企业方的人聊得不错。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那就可是真的对谁都没办法交代。

“哎，打住！”老乌听到这里，警醒了起来，“你们是打算卖给工作人员？好你个老袁，说聪明你又糊涂，这里是医院，要是给人举报了，这不是既害老郑又害买你烟的人嘛！”

叨咕着，他脸上又泛起虚弱的神采：“肯定好了！你们怨我不顾家，都是骗我的。把豆豆藏起来了，是不是？”老郑蹲到儿子身边，轻轻摇着他的裤腿，哀求道：“快把豆豆带来吧，啊？爸在这里可听话了，赚了不少钱呢。”

“大娘，你别客气！住院花销大，你拿着吧！也不能老吃咸菜。”不等曾春花的婆婆再推辞，我快步走回护士站。

时至今日，福叔仍然对那段日子记忆犹新：每天上午11：30开始洗碗，一直洗到下午4：30；晚上7：30继续，一直到凌晨1：00。每月工资400欧元。

而与福叔同龄的同乡们则极少有留在村里的，大都去200多公里以外的青岛打工了——那里离他们最近，在建筑工地和轮船码头，都是他们村里壮年汉子的身影；而早早辍学的80后，则基本都去了制造和服务行业。就算青岛离得也不远，大家一年之中回家也不过3次，春节一次，麦收一次，秋收一次；钱也挣得不多，一年到头带回家的不过万把块。

杰表哥说，老杨之前经常接到媳妇打来的国际长途，那时他已表达了强烈的、想要回家的念头，可每次，老杨媳妇都会向他哭诉，儿子每个月几千块钱的房贷怎么办？而老杨的儿子也是每月都会给他打电话要钱。老杨从太平村老家到西班牙办理出国的中介费还是找别人借钱解决的……到底是哪一根稻草压垮了处在崩溃边缘的老杨，我们无从得知。

甜甜的爱情总是别人的，隔着屏幕吃狗粮才是当代单身青年的真实写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选择单身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也不希望一直单身下去，当单身青年身边没有可发展对象时，相亲其实不失为一条解决婚姻大事的途径。

“兄弟别紧张，大家都是同行，我也犯不着举报你。”对方却不生气，仍然是轻言细语地说，“真正的考生考试时候都紧张，神态难免都会有变化，像你这样从开考到交完卷一直这么平静的，十有八九是同行，做这行的老人很容易看出来。兄弟新干这个的吧？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你走这一趟多少钱？”

杰表哥后来告诉我，那段时间，老杨经常会说一些丧气的话，也没有人知道原因。直到2018年11月2日，杰表哥突然接到了老杨的电话：“我走，我不打工了，不打了，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按理说，她这个年纪的孕妇，应该是面色红润、两腮圆鼓，甚至有了双下巴，可她却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凹陷着双腮，四肢纤细，全身上下好像只有肚子比正常人大点。我为她插导尿管，给她翻身时都被她的骨头硌了一下。输液时，她手上的血管也是清晰可见，一下子就扎进了她的静脉。翻看曾春花的病历，发现她怀孕前的体重是120斤，住进县医院的时候是100斤——也就是说，整整一个孕期，她不但没有胖，还瘦了整整20斤。

等查完房，刘姐却悄悄把我拉到一边：“曾春花欠住院费了，再不交费，管床医生都没法在电脑下医嘱呢。”我们医院的规定是：早上7点准时打印收费凭条给各个病号，与病人家属核对无误后，进行催缴。超过500元费用“未缴”，医生的电脑自动锁住，无法下医嘱，我们护士也无法进行输液、治疗和护理。

“他养我？”老郑的儿子猛地捶了一下金属椅子，炸得房间里嗡嗡作响，他盯着老郑，“一住院就是20多年，你养的我还是我妈养的我，你说！”

明骏虽然是本地人，但从小到大，一家三口就挤在不到40平米的小房子里。那是一栋80年代的老公房，一室一厅，卧房是父母的，他一直睡在客厅。随着年岁渐长，住在家中还是多有不便。再三考虑之后，明骏决定离开家，借住在一个熟识的朋友赵磊家里。

他又恢复了从前耍赖的样子，非要我借钱不可：“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干事业没人帮怎么行？”

前后不过半年的时间，上万块扔出去了，大弟毫不在意，一走了之到南方打工去了，完全不像一个36岁的人。留下的烂摊子，只能由母亲和我善后。

说到这里，老乌摆了摆手，拒绝我递过去的烟，说：“我也不是想占便宜。这事毕竟不合规矩，全放在我这里，总比放在他们那里被人发现的好。老袁都对老郑这么够意思了，我不能不讲义气吧。”

他就站到院子里仰头望着天，很长时间一动不动的，就像个望天猴一样，一副拿不到钱就不走的架势：“你给我借去，你总比我有办法，我回去先给人家，不然人家又逼我。”

当你被一线城市有几套房的相亲对象父母嫌弃连买一套公寓房都需要贷款时，就会明白物质上的门当户对有多重要了。

“拿去抽。”老袁笑得像个弥勒佛，“输赢归输赢，有烟一起抽才舒坦嘛。”

“小雪年底出生，在家里上学又早，就算从一年级重新上，也不算大。”

据明骏自己讲，在那“基本上没什么活接”的半年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份特殊的“兼职”会给他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

而与福叔同龄的同乡们则极少有留在村里的，大都去200多公里以外的青岛打工了——那里离他们最近，在建筑工地和轮船码头，都是他们村里壮年汉子的身影；而早早辍学的80后，则基本都去了制造和服务行业。就算青岛离得也不远，大家一年之中回家也不过3次，春节一次，麦收一次，秋收一次；钱也挣得不多，一年到头带回家的不过万把块。

“哎。你再找亲朋好友筹借一下吧，我也和院办沟通一下。”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见到老郑这副模样，老袁说他心里不落忍：“我跟他十来年的老伙计，只好告诉他，豆豆还小，还有很多机会弥补的。”

隔天早上7点半我到了医院时，曾春花的婆婆正在走廊里叠尿布。尿布都是大人的衣服改的，花花绿绿，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一块块大小便的污渍。

也就是同时，我们科又收治了一个名叫金明明的危重孕妇，是托关系住进了我们科的——因为市里所有的妇产科都不收了。

一次他来，我提醒：“你看看我家里有什么，我和你姐夫从上班到现在就攒了这点钱。留着做家具用的，叫你一下子就花光了。”

不仅钱不少，风险更是微乎其微——毕竟是外国人的考试，在中国作弊被逮到，多数情况也就是被记个黑名单，顶破天不过是被对应国家拒绝入境几年而已。对此明骏根本不在乎——因为家境原因，他根本未曾有过任何出国读书或者旅游的奢望。

我一听也慌了——一个签就是一麻袋玉米，180斤啊。每斤玉米才赚1分钱左右的差价，刨掉运费，贩一车玉米也赚不来一袋玉米的钱！那还不亏了？

医务部的典主任与老乌算老相识，但碍于院长的吩咐，也只能秉公处理。他私下里找到老乌，说：“乌哥，单位里有些事，不说出来什么没有，说出来，就真是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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